山东官话 4 鲁西南官话

第五节 鲁西南官话

鲁西南官话的分类标准主要是原始山东官话声母平翘舌声母的演化情况，区别如下（以擦音代表塞擦音）：

原始山东官话----原始赣榆官话---原始兖州官话--原始徐州官话

*s----------------------*s--------------------*s-------------------*s

* ʃ（开口洪音）---*ʃ（开口洪音）--*ʂ（洪音）-------*s（洪音）

* ʃ（合口洪音）----*ʃ（合口洪音）--*ʂ（洪音）--------*ʂ（洪音）

*ʃ（细音）----------*ʃ（细音）--------*ʂ（洪音）-------*ʂ（洪音）

在鲁西南官话中，原始山东官话*yo与*yə完全合并。

在徐州官话及兖州官话归德片，原始山东官话读*tʂu/*tʰʂu/*ʂu的部分字，如“梳疏初锄数”等韵母与“果”一致；该特征仅见于中古舒声字，中古入声字并无变化。很难认为中古舒声字和中古入声字在山东官话中分别演变。而且，在发生了*ʂu→f变化的商丘市梁园区方言中，“所说”二字读音变为*fo，“梳疏数”三字读音仍然是*ʂuo，亦表明后者并非来自原始兖州官话。因此，笔者认为“梳疏初锄数”等字韵母与“果”一致系河南官话借词，而非山东官话来源。

一、徐州官话

徐州官话主要分布在清代徐州府西部，完全被兖州官话包围，具体包括徐州市区、贾汪、萧县、丰县南部、沛县县城、单县东南部、砀山、夏邑县北部（县城、李集镇、北镇、骆集乡）、虞城县东北部（利民镇、郑集镇等）

沛县除县城外的其余地区，呈现徐州官话与兖州官话两个层次混合。

徐州官话的共同特征是：

第一，原始山东官话的*ʃ组开口洪音与*s组合并；

第二，原始山东官话的*入33与*阴平213合并；

第三，尖团合并。

成书于18世纪的《徐州十三韵》代表原始徐州官话。

本区西部单县、夏邑县和虞城县境内的徐州官话方言发生了*ʂu→*f的变化。

二、兖州官话

兖州官话的基本特征是：

第一，原始山东官话的*ʃ组洪细合并；

第二，原始山东官话*入33，不论声母清浊，均与*阴平213合并。

兖州官话第一条特征与徐州官话区别，第二条特征与济南官话区别。然而，对于平翘舌合并的方言点，无法根据第一条特征判明其属于徐州官话还是兖州官话。此时应重点考虑地域上的联系。一般来讲，位于清代徐州府西部的方言，为徐州官话，而在此之外的方言，一般应认定为兖州官话。

此外，本区还有几个重要音变：

第一，在本区，原始山东官话*vi音节阳平变为上声；

第二，*a→*ə（声母软腭音）

兖州官话主要分布在清代兖州府、曹州府、济宁州（原均属兖州府，1724年分置）范围，以及临近的沂州府南部、豫东（商丘、宁陵县、永城）、皖北、徐州府东部。兖州官话在黄河以北的分布主要限于阳谷、台前、范县，这与清代兖州府、曹州府的行政区划吻合。

清代属直隶省的东明县方言不属于兖州官话，甚至不属于山东官话。兖州官话在河南省主要分布在宁陵县、商丘、虞城县西南部、夏邑县南部、永城等地。

根据段亚广《河南宁陵方言音系》，宁陵县老派属山东官话，中派已被河南官话取代。

根据兖州官话的特点，可以分为六片。其中前两片主要位于山东省外，第三片大部分位于山东省外，后三片主要位于山东省内。

1、归德片：

本片范围主要包括兖州官话区的河南及安徽大部分地区，即宁陵县、商丘、虞城县西南部、夏邑县南部、永城、涡阳东部大部分地区、蒙城、利辛县北部（张村、江集镇等）、怀远北部（双桥等）、濉溪、淮北等地。但宿州埇桥区所辖大部分地区不属于本片。

本片共同特点是，原始山东官话*iɛ非零声母与*iə合并（“街=结”）。在本片绝大多数地区，*iɛ零声母与*ɛ合并（“挨=哀”），但淮北方言不合并。

本片许多地点老派方言都没有发生尖团合并，但安徽省内的新派方言正在尖团合并过程中。

本片是兖州官话唯一*vi和*uei保持对立的一片。根据《永城县志》、《河南方言研究》，*vi和*uei在河南永城方言以及商丘梁园区方言尚未合并。

归德片与曹州片的界限并不十分清晰，山东境内的菏泽牡丹区、定陶、甄城、单县、成武、曹县同样发生了原始山东官话*iɛ非零声母与*iə合并的变化；而本片夏邑县和虞城县境内方言发生了*ʂu→*f的变化。不过，本片夏邑县和虞城县境内方言与曹州片方言并不直接相邻，而是被徐州官话分割，与曹州片直接相邻的宁陵县方言并不发生*ʂu→*f的变化，根据《商邱市方言研究》，1960年该变化仅在商丘县发生（今梁园区），而商丘市（今睢阳区）方言没有发生这种变化。因此，从地域连续性和行政区划的角度考虑，归德片与曹州片的界限应当划在省界附近（即1855年之前的黄河故道）。

归德片与沂南-徐东片的界限也不清晰，灵璧、泗县、固镇方言与邻近的宿迁、睢宁等方言一样，发生了尖团合并的变化。本文主要考虑地域连续性，将灵璧、泗县、固镇划入沂南-徐东片。

本片宁陵县方言正逐渐被河南官话取代。

2、宿州片：

本片方言包括宿州埇桥区。宿州埇桥区老派方言非常接近原始兖州官话。在笔者引用的宿州（埇桥区）方言资料中，主要发生了*iɛ零声母与*ɛ合并、*nu→*nuŋ（“奴=农”）、*vi与*uei合并、*yŋ→*ʐuŋ（“勇=冗”）的变化。但根据1986年出版的《宿县志》，当时前两项变化尚未发生，只发生了*vi与*uei合并、*yŋ→*ʐuŋ（“勇=冗”）的变化。

根据贡贵训《安徽淮河流域方言语音比较研究》，宿州（朱仙庄镇）方言与归德片一样，发生了*iɛ非零声母与*iə合并的变化。唐爱华等《安徽宿州方言音系》记录则只有*iɛ零声母与*ɛ合并，*iɛ非零声母与*iə并不合并。可见宿州埇桥区正在演变过程中。

3、沂南-徐东片

本片范围主要包括清代沂州府南部及徐州府东部，具体包括郯城（西部少数地方除外）、兰陵部分地区（主要分布在东部和南部，即矿坑、神山、卞庄、庄坞、长城、南桥等乡镇；但现在大部分地区新派方言已经属于本片）、费县西部（朱田镇等）、临沂罗庄区、临沭、邳州南部、东海北部、睢宁、宿迁、新沂、邳州南部、泗洪北部部分地区（归仁镇等）、灵璧、泗县、固镇等。

本片方言共同祖语与原始兖州官话非常接近，只是发生了原始兖州官话的*vi与*uei合并、*lyə→*luə（“略”）的变化。作为一片主要是出于地域连续性的考虑。

本片主要的音变包括：

（1）尖团合并：主要发生在南部，包括郯城大部分地区、东海北部绝大多数地区、邳州南部、睢宁、宿迁、新沂、邳州南部、泗洪北部部分地区（归仁镇等）。而郯城县城周边部分地区（城关、开发区、马头镇、邵庄村等）、兰陵属于本片的方言、费县西部、临沂罗庄区、临沭、东海北部与山东接壤少数地区（李埝乡等）未发生尖团合并。

（2）*ʂu→*f：主要发生在本片西部，包括郯城部分地区、兰陵部分地区、邳州中部（市区附近）。

根据王伟《临沂兰山方言语音研究》、张伟静《山东费县方言语音研究》、田静《费县方言语音研究》等调查资料，目前费县（除西部朱田镇等）大部分地区、临沂兰山区的方言以济南官话层次为主，应划入济南官话（这一点与《临沂方言志》的调查结论不同）。

临沂罗庄方言同样系兖州官话层次和济南官话层次混合，在本文笔者引用的资料中，兖州官话层次占据优势，故划入兖州官话。

对于临沭方言，由于没有更新的调查资料，在本文中，笔者根据《临沂方言志》的调查结论将临沭划入兖州官话。

4、兖东片：

本片主要分布在清代兖州府东部，包括微山南部、薛城、滕州、峄城、邳州北部、宁阳、泗水、平邑西部和南部（西部平邑镇和仲村镇、南部白彦镇等）、郯城西部少数地区（重坊镇、胜利乡等）、兰陵大部分地区的老派读音。

本片共同特点是：

第一，原始兖州官话的*vi与*uei合并；

第二，除韵母*u/y、*uã/yã之外，原始兖州官话的*s组合口与撮口合并。

第三，原始兖州官话的卷舌音变成唇音，即：*ʂu→*f，*ʐu→*v。本片除宁阳南部的泗店镇、乡饮乡发生了*tʂu→*tɕy及*tʰʂu→*tʰɕy的变化，其他地区发生了*tʂu→*pf、*tʰʂu→*pʰf的变化。

本片绝大多数地区尖团合并，但兰陵部分地区未发生。

本文引用的平邑县保太镇方言，其兖州官话层和济南官话层大致相当，难分主次，在本文中按兖州官话层归类，属于兖州官话兖东片。

本片兰陵地区新派方言正逐渐转为兖州官话沂南-徐东片。

按照本片*sy组演化情况，本片可以分为四个小片：

（1）郯西小片：

主要包括郯城重坊镇、胜利乡等。

本小片的共同特征是：

第一，*suŋ保持合口，不与*ɕyŋ合并；*su和*sy合并为撮口，进而随着尖团合并与*ɕy合并；*suã虽然变为撮口，但*syã和ɕyã变为合口，它们之间不合并（均含塞擦音）；

第二，尖团合并；

第三，*tʂu→*pf、*tʰʂu→*pʰf。

（2）兰陵小片：

主要包括兰陵中部地区。

本小片的共同特征是：

第一，*su组保持合口，*su和*sy、*suã和*syã也合并为合口。

第二，*tʂu→*pf、*tʰʂu→*pʰf。

（3）宁阳小片：

主要包括宁阳。

本小片的共同特征是：

第一，*su组变为撮口，*suã和*syã合并，但*su和*sy继续保持对立。

第二，尖团合并。

本片北部大部分地区发生了*tʂu→*pf、*tʰʂu→*pʰf的变化，但南部泗店镇、乡饮乡发生了*tʂu→*tɕy及*tʰʂu→*tʰɕy的变化。

（4）枣庄小片：

本小片包括了兖东片大部分地区，即微山南部、薛城、滕州、峄城、邳州北部、泗水、平邑西部和南部、兰陵西南部等。

本小片的共同特征是：

第一，*su组变为撮口，*su和*sy、*suã和*syã也合并为撮口；

第二，尖团合并；

第三，*tʂu→*pf、*tʰʂu→*pʰf。

5、兖西-济宁片：

本片范围包括清代兖州府西部及济宁直隶州，即汶上、东平南部大部分地区、兖州、曲阜、济宁、邹城、嘉祥、金乡、鱼台（老砦乡除外）、微山北部等地。

本片的共同特点是：

第一，原始兖州官话的*vi与*uei合并；

第二，平翘舌合并，即原始兖州官话的*s和ʂ（包括塞擦音和擦音）无论开合口均完全合并。尽管平翘舌合并在鲁西南地区非常普遍，然而，本区与西侧的曹州片以及东侧的兖东片相比，并未发生*ʂu→*f变化，表明本区平翘舌合并发生较早。正是由于平翘舌合并较早，因此也没有机会再发生翘舌合口音唇化的变化。

本片几乎都发生了尖团合并。

6、曹州片：

本片范围主要包括清代的曹州府以及兖州府北部少数地区，即阳谷、范县、台前、梁山、郓城、甄城、巨野、菏泽、定陶、成武、单县、鱼台老砦乡、沛县北部等地。

1880年代，部分郓城移民移居到西安高陵区仁和村、老屈庄，在该处形成曹州片方言岛。现代该方言岛居民多系陕西官话与山东官话双语使用者。

1930-1940年代，有相当数量的阳谷、梁山移民移居东营市黄河口附近（垦利的永安镇、黄河口镇，河口区的三义和、爱国等地），在该处形成曹州片方言岛。

本片的共同特点是：

第一，原始兖州官话的*vi与*uei合并；

第二，原始兖州官话的*ʂu→*f。尽管曹州片和兖东片都发生了*ʂu→*f的变化，但在地域上并不连续，被兖西-济宁片分割，故分作两片。

本片北部平翘舌一般不合并。根据江语林《山东菏泽市方言语音研究》，本片菏泽牡丹区和定陶平翘合并；而曹县、成武、单县则呈现平翘合并与不合并两个层次混合。

根据江语林《山东菏泽市方言语音研究》，本片尖团正在合并过程中。

本片菏泽牡丹区、定陶、甄城、单县、成武、曹县发生了原始山东官话*iɛ非零声母与*iə合并的变化。

三、赣榆官话

赣榆官话分布于赣榆县绝大多数地区（北部柘汪、马站例外，属于沂东官话）。在本片大多数方言点，原始山东官话的入声与阴平合并，但也有部分方言点（如罗阳、石桥、厉庄、徐福、龙河等地）保持独立的入声，个别方言点（如墩尚刁疃）入声与上声合并。

本区共同特点是，原始山东官话的*ʒ完全消失。本区与临近的沂东官话差别主要在于次浊入的声调不同，次浊入在赣榆官话与清入同调（多数地区归阴平），在沂东官话则归去声。